毫无甜度，这剧凭什么让人觉得温暖治愈？

然而现实是，放眼北上广深，大家周围的适婚男女，不分性别，好像人人都是1752万分之一，在都市的夜空中独自美丽。 就，怎么形容呢？恋爱是一种玄学，有时候可能中彩票的概率都能比脱单大点儿。 “落单”，是每个人都曾经经历或是正在经历的生活。 那落单的时候大家又是怎么过的呢？ 之前开播的台剧《若是一个人》里头或许会有我们想看的答案。 这部剧标记的人不多，到现在也才将近3000人打分，但是，评价却很好，豆瓣上两千多人打出了8.5的高分。有人赞它闽南语让人觉得平易真实，也有人说它平淡而有力。无论哪种评价，治愈和温暖都是最常见的字眼。单看“治愈、温暖”四个字好像并无不妥，但如果结合整体剧情，就会觉得有点奇怪了。 故事讲述一个被分手的女生方佳莹（孙可芳饰）在分手之后的单身生活，一点点呈现她经历痛苦、逞强、试图挽回前男友到认清现实、最终学会一个人生活的过程。 从这几句介绍中，“孤单煎熬”似乎比“温暖治愈”更适合做观后总结。但为什么大家偏偏都从这样的故事中感受到了温暖和治愈呢？ 我猜无外乎“感同身受”四个字。 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恋爱过，但每个人绝对都孤单过。从剧中看到有人经历着自己的经历，知道自己不是异类，这本身就是一种治愈啊。 整个剧不长，短短十集，每集都会提出一个问题。 第一集的提问是你敢不敢，一个人吃麻辣锅？ 第二集：你能不能，一个人参加前任的婚礼？ 第三集：你可以一个人过圣诞节吗？ 第四集：你吃过一个人的年夜饭吗？ 第五集：你试过一个人的旅行吗？ 第六集：你敢不敢一个人动手术？ 第七集：你是不是一个人长大的？ 第八集：你可以一个人搬家吗？ 第九集：你喜欢一个人看海吗？ 第十集：你享受一个人的孤单吗？ 把这些问题单列出来，几乎是一个新版的“十级孤单测验”。而我们的女主角方佳莹，把这些事情一件件做了个遍。 奇妙的是，在开始之前觉得完全不能独自完成的事情，一件件真正做完的时候，反而发现了其中的兴味。 在一开始，方佳莹同事张一瑞（林鹤轩饰）有段话形容得非常贴切。“你的单身是被迫的，是自己不肯走出来”。 可是到了第九集，方佳莹和死心塌地的追求者博仔坐在海边。面对“你喜欢一个人看海吗”这个问题，她心中有了不同的答案。当有人与她作伴看海的时候，方佳莹才恍然大悟——和错的人一起看海，远不如自己一个人来得自在。 在孤独的第九层，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承认一个人的生活好过找另一个人凑活。 第一次独自过圣诞，方佳莹下决心丢掉了前男友留下的圣诞树。 第一次独自过春节，她为自己做了一桌年夜饭，虽然跟妈妈视频的时候忍不住觉得委屈，但是一个人的新年，她也还是给了自己应有的仪式感。尤其是在经历过2020年这个因为疫情而被阻隔的春节之后，有多少朋友隔着屏幕看到了第一次独自异地过年的自己呢？ 每一点小改变，都让方佳莹做到她以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在一点点拓宽自己人生边界的过程中，一个更独立更勇敢的方佳莹渐渐出现了。 整部剧不疾不徐，就是这样一点点呈现了方佳莹接受失恋、走出失恋，抱着此生一个人生活的决心去面对生活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说见证方佳莹的变化与成长对我们而言是一场治愈的话，那友谊带来的陪伴与支撑，则是让我们感到温暖的主要缘由。 大喇喇的闺蜜许庆芬（陈璇饰）在得知方佳莹一个人做手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陪床，又埋怨又心疼。同事一瑞更是从一开始就为方佳莹的婚恋大事操碎了心，用尽心思介绍大舅哥丁志明（宋柏纬饰）来相亲…… 这些朋友的陪伴，让一个人的生活也并不显得过分辛苦或是孤单。 而这些朋友中，在农场工作的丁志明绝对算是最特别的一个。与方佳莹需要努力走出一段感情、学习一个人生活相反，丁志明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反而很难与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并开始一段感情。 这两个人的遭遇战跟我们预想中火星撞地球式的戏剧场景完全不同，而是充满了琐碎的日常和数不清的细节。 在农场里种菜、摘丝瓜、做饭。 非常去欲望化的平淡场景，连对话和交流也如老友一般清淡平和，不带丝毫压迫感。 这两个人的相处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化学反应，而更像是水和油的乳化作用，一种渐渐升温逐渐融合的物理变化。 这种点滴细密却又轻盈的情感处理方式让整部剧充满了清淡的田园气息。 某种程度上，丁志明这个角色非常像是日系食草男的变种。对世俗生活和物质诉求都处于低欲望状态，甚至连情感也都非常理性克制。他的出现不仅安抚了方佳莹的情绪，甚至也是一种标杆式的存在，向屏幕前的我们昭示着，一个人确实也可以活得非常自洽。 就像是《深夜食堂》里的居酒屋老板，或者是《小森林》里重返田园的市子，都各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遁世派人生法则。也恰是那套不同于传统世俗眼光的法则，让这些主人公身上带有了独特的光芒，在光芒的笼罩下，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和另一种活法。 而我们从中获得的治愈，便是从他们身上看见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 可能一个人也还不错、可能不成功也没什么错、可能躺平的人生也值得一过、可能在花草田野间度过一生也未尝不可…… 这种跳脱于世俗标准的坐标体系，让我们从充满压力的现实生活中探出头，获得一些自由和喘息。 而像这样的治愈系影视作品也并非这部剧的独创，比如之前很多日本的影视作品都有此类的表述。 就好像很多人愿意把这类治愈系电影和“日式小清新”划等号。但事实上，小清新更偏向一种影像风格，而从源流来看，治愈系的基底显然要厚重得多。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日本传统家庭结构在工业化、信息化的冲击下迅速瓦解，在短短几十年内经历了三代同堂式家庭、一家三口式核心家庭、独立个体式原子化家庭的三连跳。 小津、北野武、是枝裕和等许多日本导演都用各自的作品回应了这样的时代变化。《东京物语》《菊次郎的夏天》《步履不停》《小森林》《海鸥食堂》等一批治愈系电影，有的脱胎于传统的家庭情节剧、有的基于日本的自然崇拜理念，全都在不同时期切中了当时的时代脉搏，从家庭的结构更替中实现了人与家庭或是人与自我的和解。 而当下，我们也正在经历着这种家庭结构的原子化趋势。独居青年正在和空巢老人、留守儿童一样成为一种社会的常态。 一二线城市打拼的人们，基本都属于以个人为单位的原子式家庭。孤独正在成为现代原子家庭的常态。 我们的治愈系电影里，多是《一一》《春江水暖》《相爱相亲》《孤味》这样以传统家庭崩坏的视角来讲述家庭内部的和解与接纳的影片。 像《小森林》这样回到自然中接纳自己，重新寻得与这个世界相处之道，更为极致自然的电影（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自然主义治愈系）则比较少见。 而《若是一个人》我更愿意将之归类为以自己为圆心、朋友为半径，在一定范围内试探完成自我修复和友谊疗愈的影片。当下，它的出现和它备受好评的现状恰恰证明了这剧对现实的切中。 当年日本社会在上世纪开始的传统家庭结构的转变与崩溃，如今正在我们的社会中上演。北上广深等城市的独居青年并不比留守儿童、空巢老人拥有更多情感慰藉。 现实中，都市男女的爱情发生概率并不比中彩票高到哪去，而如何获得一段稳固长久的情感关系更是许多像方佳莹一样的当代人普遍面临的困局。 当然，也不排除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像剧中的丁志明一样，早早做好了一个人过一生的打算，而且有能力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相较于“适龄男女应当婚育”的社会规训和世俗潮流，有人像方佳莹一样爱而不得，只好不断练习一个人生活。 也有人像丁志明一样“离经叛道”，决定此生一个人过。 但是生活是自己的，无论是方佳莹还是丁志明，是真的独行一生还是半途寻得伴侣，只有自己才有资格决定想要如何过一生不是么？ 所谓的治愈和温暖不过是这世界传来的回音，是当我们的选择不够随波逐流的时候，听到这世界另一端有人传来和自己一样的心声。 逆流而上之时，有人与我们同行，看到他们，便获得了坚持的力量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