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5日刊 | 总第2485期
wowow电视台出品的日剧更像是黑色电影，擅长用阴郁悲观的调子，展现社会积弊或人性危机。例如2016年被称“毁三观”的《贤者之爱》，去年比较受到关注的《坡道上的家》和《恶党：犯罪者追踪调查》。
四月中旬完结的《影响》沿袭了以往作品的风格，讲述了三位女生犯下的三起“交换杀人案”的故事。复仇与救赎，法律与公理，被生活围困的主角们揭竿而起，在道德边缘徘徊，在灰色世界绘制光明。
不同的是，wowow台这次设定的救赎方向标是女性友谊。虽仍是“全员恶人”的设定，惊悚悬疑的风格，但结局却是温暖治愈的。不过，随着故事的尘埃落定，豆瓣分数也从一开始的8.9降至8.1。
“恶女复仇爽文”成了“圣母救难日记”，总有一种被编剧敷衍之感。这其中的落差，其实来源于观众不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美少女，还有一个牺牲自我拯救姐妹于危难的灵魂。更何况，这段友谊中还充满算计与胁迫，所谓的“互相救赎”，并不纯粹。
这个另类女性友谊故事，能不能以治愈落幕？答案就在她们“交换杀人”心理动因上。
影响：自我照见
一位自称友梨的女性找到小说家友美。友梨希望小说家能把她和两个朋友犯下的三个杀人事件写成小说，因为好朋友之一患有胰腺癌，已经时日无多了。
剧情由此开启，友梨和小说家友美双视角叙事，回忆线与解谜线并行，这既是一份犯罪者自白，也是友谊纪念册。
剧名为《影响》，它不仅要完整呈现出三个女生从创伤、面对、处理，再到修复、升华的心路历程，还要描摹出她们彼此之间相互捕捉、靠近，最终找到归属感的幽微转变。与其说《影响》在讲“女性友谊”，倒不如说是“自我照见”更合适。
例如《阿飞正传》中张国荣扮演的旭仔是一个被生母遗弃的角色，无法扎根的他一生都在寻找归途和彻底的自由。
创伤，往往是影视剧中主角叛逃生活的起因。
友梨的朋友之一真帆，在父母离婚后从东京转学来到小镇高中，争强好胜的性格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让她与同班同学格格不入，处于被孤立的状态。
友梨的青梅竹马里子，从小就受到祖父的性虐待被父母无视，且因这个原因友梨的父母阻止她们继续交往。进入高中后，里子和不良少年绪方关系变好，生活开始变得粗糙。
真帆的创伤是被成长环境割据的孤独，里子的创伤是“大人们”不作为的无助。而友梨家庭和睦，人缘又好，她的创伤比较隐晦，很容易被观众忘却，我们可以从她的“欲望”倒推她的创伤。
友梨第一次看到真帆，是真帆在小区的广场上优雅的练习形体；第二次看到真帆，她出现在了学校里，穿着和她们不一样的校服，听同学说她是从东京转来的，友梨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欣赏；第三次，真帆邀请友梨去了家里，友梨听她畅谈喜欢的漫画家，看到了她家中豪华的摆设与装潢。再加上长大后的友梨离开父母，选择去东京的一家书店工作。诸多线索，可以看出友梨内心对故土的逃离，开始追寻精神的彼岸。
因此，三个女生第一次同框的画面是友梨看向真帆，里子则看向友梨的背影。真帆身上有友梨向往的未来可能性，友梨身上有里子从孩童时期就想抓住的安全感，而真帆则需要剪不断的情感关系。
如果仅仅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归为“女性友谊”，那可能会理解不了她们彼此的羁绊，更加觉得为彼此杀人不可理喻。不如把她们之间的连接想象成“自我照见”，她们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对方，而是救赎自己，这就好理解了。
友梨面对自己的“创伤”，最简单的方法是地理概念上的逃离，而“杀人”帮助朋友脱困，战胜那些麻木的、蹲在井底的大人，则是友梨精神上的自我成就。友梨追寻的是英雄主义，这也是她最终自首，选择牺牲自我的理由。
三个“交换杀人”案件包含了每个人面对、处理创伤的行为，她们彼此照见，相互影响。
救赎：温暖离场
“交换杀人”的顺序很有意思。
一开始，对真帆纠缠不清的男子本该由友梨失手杀死，最后却被里子发现，补了一刀，里子自首承担全部责任；里子依此威胁友梨帮她杀死自己的祖父，最后是真帆下手，扬言要守护友梨；多年以后，里子手握真帆杀人证据，再次威胁真帆杀了家暴自己的老公，真帆对友梨说谎，最终鼓动友梨犯下第三桩杀人案。
受害者、理论上的加害者和实际加害者，三个人交替上场，你来我往，叙事结构很是精巧。不难看出，表面上生死与共的同盟关系并不纯粹，其中夹杂着威胁、私心、谎言，与利用。
这样的友谊怎么能用来打动人呢？最终三个人携手奔向海角天涯的结局，怎么说服观众呢？
还是那句话，这部剧不是歌颂友谊的，因此理想化的结局不是指向三个交情不深的女生（为了完成“交换杀人”，她们经常多年断掉联系）铭心刻骨的守护关系，而是指向对抗混蛋的世界，自我救赎的勇气。
这部剧给了这些能力有限的主角们一个光明的出口：我们想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就先做一个不一样的大人。而她们以殉道者的方式来维护理想，实则嵌入了她们内心的绝望。
故事结局倒不是忽悠观众的做法，《影响》改编自近藤史惠的小说《Influence》，剧本应该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构想的。
第一集剧情埋了很多线索，三个女生与作家的校友关系，自称是友梨的女性的真实身份也值得怀疑，随着谜题的解开，观众看到了最无趣的真相。
真正得胰腺癌的人是友梨，而且友梨已经去世了，找到小说家友美的人是真帆，她和里子决定进入友梨的内心世界，去回顾她们这么多年的故事。
“拥有坚韧的根茎，就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小说家友美房间里贴着这句座右铭般的话语，真帆觉得亲切，希望友美亲手在出版书的扉页写下这句话送给自己。而这句话实则是友梨在学生时期亲口对友美说的。当时的友美对自己的小说非常不自信，是友梨的鼓舞，让她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梦想。
因此，从第一集直到第四集（共五集）铺设的悬疑点，都不是一个罪恶的真相，而是温暖的故事。小说家与友梨蜻蜓点水般的接触，映照着三个女生自我救赎的初心。《影响》势必以温暖离场。但只能是留有遗憾的温暖，毕竟友梨已经去世，她们并没有完成浪迹天涯的梦想。
《影响》的缺点是有的，剧中并没有刻画出如同《轮到你了》中“交换杀人”的游戏参与者那般阴暗角色，三个女主都是渴求光明的复杂孩子。但她们面对“交换杀人”时，不管是接受任务还是完成任务，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像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还是不够有说服力的。天使与恶魔的交界处，是戏剧有必要挖掘的。
而她们的心理创伤与自我救赎，却始终清晰且细腻。即便没有找到最后的自由，她们也换来了一条有勇气的生路。
【文/申兑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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