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你心目中的“伟大电影”?

相信大家都还记得这样一部电影。

也记得这部电影所讲述的:

一位伟大的影评人——罗杰·伊伯特(Roger Ebert)。

当他在2013年去世时,著名导演马丁·斯科塞斯这样评论:“罗杰·伊伯特的逝世对电影文化和电影评论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损失,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他对我的每一句评论都是珍贵的。

而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也说过这样一段话:“对于我们这一代美国人,尤其是芝加哥人,罗杰就是电影。

要领略他的伟大,最直观地,当然是从他的作品出发。

2012年,罗杰·伊伯特《伟大的电影1》引进出版,作品多次加印,豆瓣上万人想读。

暌违八年,《伟大的电影2》近日上架。

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在这本书里,伊伯特不仅延续了前著的妙语连珠与犀利观点,携带私货的毒舌,以及吐槽精准的幽默。

更重要的是——

《伟大的电影2》中收录的100篇影评,是100部被作者形容为“没得看,就会死”的电影。

这其中有哪些电影?我们暂且卖个关子。

但请注意,这些影片绝对会让你意想不到。伟大的电影是一份清单,而非榜单,记录那些维护艺术之价值的电影。

生也有涯,而影也无涯”,《伟大的电影2》以艺术之名,唤起我们对另一种经验的感同身受,它是资深影人的案头书,重度发烧友的必收书,认识电影的入门书

以下为我们节选的书中4部伟大电影的评论,抢先分享给各位电影爱好者。让我们从罗杰·伊伯特的文字中,再领略一番:何为大师级的影评。本文由桃桃淘电影和理想国共同发布。

1.

异形

Alien ,1979

显然,由西格妮·韦弗(Sigourney Weaver)所饰演的雷普利(Ripley)一角,本该引起科幻小说黄金时代读者的注意力。她对寻找外星人的冒险兴趣不大,而且对其上司要求将异形当作一种潜在武器带回地球的命令更加漠不关心。在看到它的所作所为之后,她对“第二十四号特别指令”(“带回外星生命体,撤销其他所有的优先权”)的回复直截了当:“我们怎么杀死它?”她对于异形无法缓解的憎恨,构成“异形三部曲”共同的故事主线。虽然系列电影的质量逐步在下降,但是它们依然能够使人们为之沉迷。

如果现在人们来拍这个故事,应该会在异形跳向船员的那些部分施以浓墨重彩。今日出现在科幻片或者是其他类型片之中的变态杀人电影(slasher movies),都是只重高潮,而不重铺垫。想一想那部可怜的《德州电锯杀人狂》(Texas Chainsaw Massacre,1992)的2003年重拍版,没有任何解释,没有对电锯家庭的介绍,甚至没有一个合格的结尾,简直就是在愚弄观众。这可不是我们喜欢的变态杀人片。我们所喜欢的,是对变态行径等待和期盼的过程。M. 奈特·沙马兰(M. Night Shyamalan)的《天兆》(Signs,2002)深谙此道,而且根本不需要它的异形来劳神。霍克斯的《怪人》中最出众的场景,都和南极科考站上空空荡荡的走廊有关,因为怪人可能就潜伏在那里。

《异形》用一种巧妙的设计,让这只异形在整部影片中都保持着新鲜感:这种生物的天性和样貌在不断进化着,因此我们从不清楚它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它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来。我们起初只是假设蛋会孵出一种人形生物,因为那就是长期失联的外星人飞船上的那位石化了的飞行员的体貌。但是,当然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位飞行员是否和他船上运载的这些皮状蛋属于同一个种族。或许他也考虑过用它们来作为武器呢。我们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异形,是在它从可怜的凯恩(约翰·赫特[John Hurt]饰)的胸口处迸发出来之时。从外形上看,它显然像男性生殖器,影评人蒂姆·德克斯(Tim Dirks)还提到过它“张着的、湿漉漉的、像阴道一样的嘴巴。”

此后多年,西格妮·韦弗的从艺生涯都将和这只奇怪的生物联系在一起。无疑,她是最初这一批船员中的唯一生还者,还有……那只猫。制片人肯定是希望拍一部续集,因此在第一部里把其他所有人都杀了,只留下一位女性,他们等于是把赌注下在由一位女性角色来主导整个系列上。《综艺》(Variety)杂志注意到数年后,韦弗依然是唯一一位能够“开启”一部动作电影的女演员,而这正是对她多才多艺的极致赞誉,她既可以扮演硬朗、称职、无情的雷普利这个角色,然后还能回过来扮演那么多其他类型的角色。她对这个角色的驾驭如此出色的一个原因在于,她给人以聪明伶俐的感觉。1979年的这部《异形》,跟其后面的续集相比,更像是一部烧脑片,角色们(和观众们)对这种最为怪异的生命体真心感到好奇。

2.

龙猫

My Neighbor Totoro, 1988

 

这是一部献给我们应该生活在其中,而不是我们现在所处世界的儿童电影。一部没有反派的电影,亦没有打斗场景,没有邪恶的大人,没有两个小孩之间的打闹,没有恐怖的怪物,也没有黎明前的黑暗—一个如此可亲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当你遇到一只陌生的、巨大的森林动物,你会蜷着身子躺在它的肚子上打个盹。

这部电影讲述了草壁五月(Satsuki Kusakabe)和草壁梅伊(Mei Kusakabe)这对小姐妹的故事。在故事的开篇,父亲开着汽车带她们前往位于大片森林旁的新家。她们的妈妈病了,住进了当地的医院。你瞧,这部电影是关于两个女孩的,而不是两个男孩或一男一女—像是每部美国动画片设定的那样。片中的父亲强壮又慈爱,也和好莱坞电影喜欢呈现的坏爸爸或缺席的父亲形成对比。片中的妈妈病了,而美国动画片中会有病人吗?

再回忆一下父亲平静地听她们讲述那些神秘生灵的情形。妖怪和龙猫到底存在吗?在女孩们的心里它们当然是存在的,其他神奇的生灵也都存在,比如用八对爪子飞跃森林的猫巴士,它的大眼睛是发亮的头灯。“尽管不太好判断大人们是否相信那些生物,”评论家罗伯特·普拉蒙东(Robert Plamondon)写道,“宫崎骏不止一次地重复着旧时儿童文学中的常谈‘大人觉得我在撒谎,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去拯救世界了’。对于日本传统灵性生物的接受态度大概能很好地揭示我们这两种文化的差异。”

我担心自己罗列《龙猫》的诸多优点,只为力证它是一部不错的电影。然而它之所以赢得了全球观众的青睐,并非只因为它温暖人心。它还富有人间喜剧的特质,因为影片刻画了两个非常令人信服的、生动的小女孩(我指的是她们的性格,而不是外表)。龙猫出现的镜头令人心生敬畏,而猫巴士现身的场景又是那么迷人。电影有几分悲伤,有几分可怕,有几分惊喜,还有几分发人深省,正如同生活本身。它的叙述紧扣情境而不是依赖桥段,并且告诉我们,生命的美妙和想象力的源泉可以提供我们渴望的一切奇遇。

3.

东京物语

Tokyo Story, 1953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故事了。一对老年夫妇来城里探望他们的儿女和孙子。儿女都很忙,老人们对他们例行公事般的招待感到失望。无声无息地,无人愿意承认,这次探亲之旅变得糟糕起来。老人们回了老家。几天后,老奶奶去世了。现在轮到儿女踏上自己的探望之路了。

以这些寥寥无几的元素为基础,小津安二郎拍出了电影史上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东京物语》不制造多愁善感的触动与矫揉造作的情感,它将目光从庸俗电影可能会极尽渲染的时刻中转移开来。它不想将感伤情绪强加于我们,而 是和我们共同分享它对世事的感悟。它拍得如此之成功,以至于我在最后三十 分钟时间里几近落泪。它使得电影变得崇高。它说明,是的,一部电影可以帮助不完美的我们变得更好一点。

角色们是如此之平凡,以至于我们很快就认出了他们—有时候成为我们的一种镜像。它讲述的是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天性、我们的缺陷以及我们对爱 与意义的笨拙寻找。不是说生计使我们变得过于忙忙碌碌、无暇顾及家庭,而是说我们通过忙碌的生计来保护自己,以逃避关于爱、工作与死亡的重大问题。我们逃向陈词滥调、琐碎对话与世俗消遣。假设一个家庭的成员们有机会聚集在一起,分享我们的希望和失望之事的话,我们也只会谈谈天气,然后看看电视而已。

有没有人看一部电影是为了看它的风格?是有的。像小津这样,将人物放在突出位置,是一种雅致精炼的风格。他关注着日常生活的细微之处。他的风格是最为人道主义的风格之一,去除了机器的效果与剪辑,选择用人的感受、而不是流水线般的故事讲述技巧来触动我们的内心。

老父母来东京后,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非同凡响的场景。“这是你的爷爷奶奶,”富美子告诉她的长子稔(Minoru),然后,又对她母亲说道,“稔现在上中学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然而他很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小津毕生的主题都在于工作与现代化对日本家庭的破坏,在这短短的两句台词中,他就向我们展示了祖孙两代人的关系有多疏远。

由于没有办法腾出更多时间来陪同他们的父母,其他人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把他们送到热海温泉去度假。周吉与富子来东京可不是为了去做水疗,但是他们同意了。在温泉浴场中,我们看到年轻人跳着舞,打着牌,随后,我们看到两双鞋整整齐齐地并排摆放在这对老夫妻的门外,这是小津电影最完美的镜头之一。第二天,当他们并肩坐在一个防波堤上时,他说,“我们回家吧。

4.

我的舅舅

Mon Oncle, 1958

这不是那类会让金·凯瑞(Jim Carrey)歆羨的视觉噱头。它通过无声的困惑来引人发笑,它让我们成为塔蒂的同盟,在那个沮丧的世界中获得意外发 现。这在《我的舅舅》中尤为典型,它把于洛巧妙地放置在 1950 年代浮夸的物质主义社会背景下。在塔蒂早期的佳作《于洛先生的假期》中,我们看到在海滨度假的于洛,抱着最好的意图把一切弄得混乱不堪。现在他来到了城市中。这里实际上是两个不同城市的并置­——一个老派的法国城市,随处可见小酒馆、 街道清洁工和垃圾车,还有摇摇晃晃的房屋、快乐的流浪狗和生鲜市场 ;另一个则是现代的城市,有着自动化的房屋、无菌工厂和可怕的时尚风潮。

 

于洛依然我行我素。这个塔蒂电影中的经典形象,也曾出现在《玩乐时光》 (Playtime,1967)和《交通意外》(Traffic,1971)中,和卓别林的流浪汉一样 鲜有变化,通常以棕色软呢帽、浅褐色雨衣、蝶形领结、短了一截的裤子、条纹袜子的形象出现。一把长烟斗从不离手,遇到情急或是混乱的状况,他就用 烟斗在鞋跟后敲一敲。他几乎一言不发,的确,《我的舅舅》可以称得上是半部默片了,偶然出现的对话听起来就像图书馆里出现的意外干扰。音乐是重复、 简单、愉快的,像是我们在马戏团等待小丑出场时的音乐。

 

《我的舅舅》在不经意间为我们展现了一幅小城人物风情画,比如一名永远在和人聊天的街道清扫工,每回拿起扫帚都半途而废 ;还有一个卖蔬菜的小 贩,他的卡车轮胎瘪了,倾斜的车身害得他称重的天平也失去了准星。在温柔、 细腻的次要情节中,总少不了看门人的女儿贝蒂(Betty,贝蒂·施耐德[Betty Schneider]饰),她把糖果递给于洛,有时还和他打情骂俏。然而在一个五味 杂陈的结尾中,她看起来完全是大人的模样了,于洛正要对她做出一个浪漫的 动作—糟糕,她的妈妈出现了。

 

我爱于洛先生。因为他希望世上没有伤害,他既不制造伤害,眼里也看不 到伤害(只要有可能)。他没有原谅冒犯他的人,那是因为他压根没有感到被冒犯 ;面对粗鲁的面孔时,他礼貌地点点头,试着表现出兴趣,然后敬而远之。遇到突发事件时,他竭尽所能去帮忙,比如用双脚堵住草坪的裂缝,好让鱼嘴喷泉继续喷水。我想,他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每个早上出门四处闲逛,对路上遇到的那些趣事心存感激。如果说他在告别房东女儿时心里有些伤感,他也 并没有让我们知道。

“我弟弟需要的是一个目标。”阿佩尔夫人宣称,而那恰恰是于洛最不需要的。他只想独自一人,闲逛,欣赏,不赶往任何目的地,或许也无处可去。让—吕克·戈达尔曾经说,“电影不是站台,它是一列火车。”我从前一直读不懂这句话,直到于洛先生对我揭示了它的含义。旅途充满了欢乐,而悲伤埋伏在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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